第20章 弦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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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真如那太医所言,换了地方,赵嫤连着几日睡了个安稳觉,又无奏折批文这些烦心事,那头晕之症倒是好了六七分。

  萧琮处理完公务召见那御医询问,得到回答后微展颜,也不用仪仗,自己信步而行至秋水殿。

  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,静悄悄地,透过斑驳的光影隐约可见一幅海棠美人春睡图。不远处的博山炉燃起了淡淡青烟,赵嫤静卧于榻上,只着薄衫襦裙,露出了胸前光洁如玉的肌肤。乌黑如绸青丝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,余下如瀑布般长长地垂在塌边。美人双颊微红,闭目而眠,十分恬静温和。

  萧琮已消散了热意,无声移步走近,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,手下的触感却如火一般灼热起来,无数的血液自指尖直冲脑海,他的手不自觉往上,琼鼻朱唇,指尖停留在那抹惹人流连的朱红上,像是红艳艳、娇滴滴的果儿,让人欲一口咬下,让那鲜红的汁水弥漫在口中辗转,直将所有甜腻的汁液收尽腹中。

  有生以来积存所有的礼义教诲如烟火在脑海中轰然炸响而后陨灭,紧绷已久的弦“嘣”地一声悄然断裂。

  他如被蛊惑般轻触渴望已久的柔软,软玉温香,如坠云端,像是被羽毛轻轻托起,又像是在碧波中沉浮,周遭的一切已如虚空,似乎这个天地只有他们二人,让他忍不住肆无忌惮地深入。

  美人睫毛轻颤,犹如一场被惊醒的梦,萧琮离开了令人眷恋的朱唇,所有的纲常礼教迅速如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层层困住,他不敢再看美人的神色,落荒而逃离。

赵嫤睁开眼,如玉的指尖轻轻抚上仍残留着温热湿意的唇,杏眸里布满了震惊。心中那条将断未断的情丝将她心狠狠箍紧,只逼得她喘不过气来,蓦地想起先帝晏驾前对她的嘱托:“阿嫤啊,朕把三郎托付给你了,你可要好好地……”

  如潮水般涌来的愧疚自责,几乎要将她淹没、溺毙,她才是始作俑者!是她引他生出了这样无伦的心思,若这事被发现,史官厉笔不会放过他的,无论他有着怎样的功绩,都无法在青史上抹去这一污点。

  少年在乱军逼来时用单薄背脊挡在她前面的那刻悸动又重现眼前,她心底不由哀凄,这不容于世的情深缘浅,原只叫人辜负。

  午后的金光洒在寂静无声的庭院里,博山炉上燃起袅袅青烟,在日光中慢慢消弭,他的一生还那么长,可她的一生就要结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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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安华长公主府。

  因着夏日炎炎,云雪院里幽深宽大的正房用层层纱幕分隔,窗外的风轻轻吹过,带上轻纱飞舞,正中的焚香鼎炉燃起丝丝缕缕的青烟,沉香醇厚醉人,宛如碧池仙宫。

  安华挽纱拂帘进入寝房,便见江广陵散发敞袍地倚在贵妃榻上,额上覆着冒着冷气的冰巾,双颊坨红,一旁有几个伶人怀抱琵琶,琴音丝丝萦萦、缠绵悱恻。

  安华一看便知道他又服了五石散,挥退了正在抚奏的伶人,江广陵睁开迷朦微醺的桃花眼,风流多情的眸只将人勾得神魂颠倒。安华的怒意立刻便烟消云散了,近身坐在塌边靠在他温热的胸/膛上,享受这宁静的夏日午后。

  江广陵任由她靠着,也不动作,只重新闭上了眼,便听胸前的人轻声说,“江郎,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?”素日高傲的长公主,抛下尊严甚至是有一丝卑微地说出这样的温言软语,换做别的男子或许都会忍不住怜惜,可江广陵只是眸中闪出一丝冷嘲,还得用手掌抚过她的青丝安抚,“殿下,听话。”

  他曾经和她说过,他们之间没有孩子。

  安华神色一黯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人总是贪心不足想要更多,一开始只是想他能与自己说上话就好了,后来想要拥抱欢愉,现在想要孩子了,可他却不愿再给更多。

  安华温存片刻,想起了来找他的目的,直起身问道:“刑部那边要严审荥阳郡守郑明平了,我们这边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他了。”

  江广陵蓦地睁开眼,便听安华继续道,“你说我们在荥阳偷偷买地的事会被他供出去么?”

  五石散带来的飘飘然之感渐渐回落到了实处,江广陵素来风流不羁的神色难得严肃,“公主记住,若是供出来,那些田地便只是荥阳郡守向你贿赂的,是底下的长史自作主张收下,与殿下无关。”

  安华应声点头,心中的慌乱也被安抚了下来,她重新靠在男人的胸膛上,闭眼休憩,没看见那双幽深城府的桃花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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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是夜,寿安宫早早就沉寂在黑夜中,王忠义躲在便殿的帘后静静守株待兔,密封的信件锁在他旁边的书柜里,故意丢掉的钥匙便在自己要等的那人手上。

  今晚月色寂寥,只有微弱的零星星光,夏日晚风吹着枝叶簌簌作响,王忠义稍动了动微麻的腿,正失望着,便见一盏细微的烛光向这边走来,钥匙与锁相扣的声响在寂静中尤为明显,蓦地烛台跌落在地,一声惊呼被狠狠捂住,房门开启又合上,寿安宫寂静无声。

  约定的时间却没有传来消息,镇国公赵旭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棋子被人发现了,他的女儿翅膀硬了,竟是倒向了皇帝那边。赵旭的一双鹰眼在黑夜中闪出精光,沉声低语,在门外守候已久的黑衣人应诺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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